记忆中的天门民谣

我本沉默

我还记起那年夏天大人把大门关了，后门敞开，一任我俩成天关在后园里玩闹。后园是一个封闭形的长方形，两面是爬满青藤的斑驳围墙，最里则是一些密不透风的大小灌木组成的天然屏障。方形里有一畦畦的菜地和花草，西红柿、茄子、辣椒、鸡冠花，探头探脑地在其间出没。树上有红红的桑椹、涩涩的野生葡萄样的“乌龟枣子”。还有蛇——土聋子、火蛇根，咬到人即腿肿成水桶般粗细，重者可丧命。蝉儿的叫声分两种，一种是正午时分“吱吱吱吱吱”一个劲地喇叭猛吹，一种是早晚沾着露水样湿漉漉的声音“志愿、志愿”地且歌且歇。有时我们循声找到它们的栖枝之处，赶紧找根竹杆，杆头套个铁丝圈，固定以透明白色塑料袋，慢慢地从蝉儿的头顶罩下来，傻些的望上一飞就飞进袋子被我们抓住了，聪明的就往旁一飞绕开袋子“噫”地怪叫一声得意地远去。日头在天上慢慢地走，蜻蜒飞进来了，又飞出去了。我把竹竿的一头劈开，中间支以一根细棒，形成一个手掌大小的中空三角形，举起后到屋檐下蜘蛛网上一绞，全部的蛛网都粘在三角形上，演变成一个可移动的蛛网，我们一人举一个在草丛间穿梭，追逐蝴蝶和蜻蜒。表弟大多数时候眼睛晶亮地虔诚地看着我干这些事，跑前跑后，笑。累了，就一起学大人抽烟。先从大哥用旧的课本里撕几页纸下来，铺开，复从后园里扯一些枯蔫了的洋姜叶子，揉碎当烟丝，均匀地洒在纸上，然后把纸卷起来，放在手上越搓越圆，最后就变成香烟般粗细了，再用饭粒把接口处粘牢，太阳底下晒干，一枝自做的纸烟即大功告成。划根火柴占燃，美滋滋学大人样吧一口，再把烟从鼻腔里徐徐喷出来，看得表弟瞠目结舌，一迭声地喊：“我要，我也要！”有时候偷懒，没把纸烟裹紧就迫不急待地点燃往嘴边送，猛一吸，轰地一声整根烟都烧起来了，把自己的眉毛燎光一片也是常有的事。可这些都是我和表弟二人共有的秘密，大人们谁知道呢？
　　
　　 我还记起了，儿歌，民谣，和板凳里的电流声。在后院玩累了的时候，我就会进屋，仗着我比表弟多学了些知识，就一字一逗地教他唱儿歌：“三岁的娃，会放牛，一放放个花古牛。什么花？缎子花！什么缎？辣椒段！什么辣~~”很生动的绕口令。或者，抓起他的两只嫩胳膊摆来摆去：“推磨担，扯磨担，推个粑粑做早饭，婆婆吃，爹爹看，看到了，不喜欢~~~”还有，“一二三四五，山上有老虎，老虎不吃人，山上有敌人，敌人不说话，山上有喇叭~~~”我把我所有记得的全教给了他。我记得最经典的段子是，想戏弄表弟的时候，就打谜给他猜：“金果果，银果果，我去捡，它骗我！打一物。”表弟当然猜不出来，我好心告诉他并要求他照着念：“露水！”他奶声奶气地一念，“露水”，我就马上应以一句：“烂你后腿！”表弟知道我占了他便宜，要哭不得瘪嘴。等妈妈和哥哥姐姐回家时，表弟就鹦鹉学舌地去诳他们，殊不知俺这一套正是从哥哥姐姐那里学来的呢，笨死了。类似的谜语还有一个：“一个娃，往灶里爬。打一物。”“靶子！”“烂你胯子！”“靶子”是乡下生火做饭的主要燃料，多为稻草和干柴；而“胯子”在湖北方言里就是“腿”。这些生动鲜活的民间歌谣和语体，就象表弟和我的童年，随着岁月的流逝消失殆尽，入水即化，遍寻不着。
　　
　　 是的，我甚至还能记起，日暮掩柴扉的昏黄黄昏，玩闹了一天的我们疲惫地坐到紧锁的两扇大门边，透过门缝木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彩霞漫天。有叔叔阿姨经过时，我就问他们：“大伯大叔大姨，妈妈什么时候收工回来啊？”门外的人就回答：“你妈在地里干活时把别人家的秤砣踩破了，被公安局抓走了！”或是：“你妈在生产队开会时把别个的一群鸭子全赶到河里淹死了，回不来了！”我一听就骂：“放乌骡子屁，秤砣是铁的，是踩不破的，鸭子会游水，是淹不死的。”那人走了，我左等右等还不见妈妈回来，想起秤砣说不定真的被踩破了呢鸭子说不定真被淹死了呢，就嚎啕大哭起来。表弟看我哭，也跟着哭得比我还起劲。我们就一直哭到妈妈回来。
　　
　　                                  ——节选自辛心中篇小说《一个闷骚患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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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rian.

坐个沙发在说。 愿朋友们拥有幸福快乐。。

我本沉默

天门 是个好地方 陆羽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