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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钟一
从好又多超市里面买了一盒CD出来，西安的夏天阳光一点也不给人施虐的感觉，如春天般明媚并和煦着，映照着满大街无所事事的人们。穿过城墙，走上西大街，然后在一个小店的旁边买了一个西瓜，我给某女侠打电话说，你别急啊，我就到了。某女侠在电话那头笑，懒洋洋地说，赶紧来啊。
从好又多超市买CD之前，某女侠就给我打电话说她好象发烧了，一天没有吃东西，突然想吃一个西瓜，我就保证在二十分钟之内把西瓜送到。我不是西瓜店送货员，事实上，西安也没有专门的西瓜店。我是某女侠的朋友，情人，偶尔她叫我臭小子，偶尔她又叫我小乖乖。搞得我心里乱糟糟的。
之后在某女侠的房间里面我跟她解释我南方故乡的夏天与现在这个北方小城的夏天有什么不同：我南方故乡的夏天，像这样的小房间里面是根本呆不住人的，如果你一定要呆在房间里面的话，你就得把窗户全都打开，让外面的风尽可能地穿堂而过，那样才能觉得勉强有一丝凉快。北方的夏天，无论外面有多么热，房间里面依然是凉快的，不仅不需要开窗户，而且睡觉还得盖被子－－哪像南方夏天那样，即使什么活也不干也会汗流浃背。我南方故乡的房屋，墙壁很单薄，就那么两层砖或是一层砖，夏天的太阳一晒房屋，房间里面就像蒸笼，哦，人呆在里面就像洗桑拿。
我讲这些话的时候，某女侠一直躺在床上：一条印着卡通画的毛巾被遮在腰腹的位置，下面露出两条极其诱人的腿，一会儿分开，一会儿缠绕，很不安分，当然这可以解释为她生病了，而且现在特别想吃西瓜；她上身穿着我的那件白色文化衫，很单薄的那种，我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出来她没有戴胸罩。若是平时，我一定会大声地说，你这混蛋为什么要蹂躏我的文化衫呢，但现在她是一个病人，我什么也不说，我只是一边洗西瓜一边给她讲我南方故乡的夏天。某女侠的脸红扑扑的，她本来就挺漂亮，现在又发了烧，就更显得娇人。
某女侠为了证明自己是在认真听我的讲述，就将身体侧了过来，手撑着脑袋面对着我，一双扑朔迷离的眼睛下面还故意露出笑容。那时候我很想告诉她赶紧把身体躺下去，否则时间长了乳房下垂可不好，但我仍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掏出小刀切西瓜。某女侠问：那他们为什么不开空调呢？我说：我南方故乡那儿没有空调，只有芭焦扇。她又问：芭焦扇是什么扇？我笑：就像铁扇公主那把。
某女侠的房间不大，但是床很大。早些时候我曾经暗示过她，她那样的一具小身体睡那么大一张床其实有些浪费，但她当时没有说什么，就只是冲我笑了笑。某女侠卧在床上的时候，姿势尤其是那两条腿总是不停地活动着的，让我感觉她就像一只在锅里翻腾的饺子，让观看的人有些等不及。我把一小块西瓜给她送了过去，她就倾在床沿吃了起来，嘴角流着水的时候还问我：这西瓜你挑的么？不错啊。
我回到小桌子旁边自己也开始吃西瓜，一边接着对某女侠讲述我少年时期的南方夏天：那时候我们整天泡在河里，毒辣竦的太阳就那样毫无顾忌地在我们头顶上空晒着，待夏天过去的时候，你再看看我们，一个个都跟黑泥鳅一样。某女侠大笑：泥鳅是黄的，不是黑的。我说：哦，那就像非洲土著，你看看我现在都还这么黑哪！那时候不像现在，我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什么防晒霜，其实即使那时候有，我们也不可能买，那时候我们都没有钱，我们连五分钱一根的冰棍儿都买不起，西瓜根本没见过。某女侠接过第二块西瓜之后说：不会那么穷吧？我说：你看我现在这么瘦！后来我们一些聪明的家伙发现在大桥下面的水里太阳就晒不到了，而且桥下面还特别凉快，那时候桥下面的鱼也多，我都不知道被多少鱼撞过裤裆。某女侠大笑：那鱼没有咬你啊？我说：呵呵，河里的鱼哪会咬人，它们又没有牙齿。
某女侠说我长得很漂亮，那种漂亮和她想象的一模一样。我从好又多超市出来的时候，穿着一件白色圆领的T恤，一条米色的马裤，还有一双灰色的篮球鞋。我的头发没有理过，有些乱糟糟的，某女侠说：这很美。我的脸上以前缝过十针，牙齿因为抽烟而逐渐腐烂掉，某女侠说：这也挺美的。于是我轻轻地问某女侠说，你的牛仔裤呢？她闭上眼睛只是搂着我，含糊地说：洗了。我说其实你穿牛仔裤的时候才是真的美。我说某女侠美的时候，我根本看不到她，因为她正紧紧地搂抱着我。我怀疑我的想象超越了现实。
我轻轻地捏一捏某女侠的胸脯，无比天真地笑了起来。我又从背后拿过毛巾被，重新把她的身体包裹住。我说：你真的发烧了。某女侠不说话，展开手臂搂抱我。那时候的某女侠是离奇的，我无法猜测她心里在想什么，我只知道她和我一样是这个城市的路人，在这种生病的时刻身心都会极其脆弱。有一种可能是，她现在也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想什么，就好像我南方故乡的薄冰，它是没有神智的，它并不是有意去吞噬那些失足的孩子。某女侠就是一块薄冰，我当时心里面想，这个夏天我无比需要她。但是，每一块薄冰对年轻的孩子来说都是充满着危险的，我看着某女侠的眼睛，如此想。
某女侠的房间里东西不多，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视机，除了一台JVC的唱片机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值得小偷流连的东西了。我将刚才买的CD放进唱片机里，某女侠背着身体躺在那里掀着窗帘看着窗户外面，我说：最近我神经质了，因为缺水。某女侠放下窗帘把身体紧了紧，仿佛呜咽着说：我发烧了。我笑，这时候，唱片机里就发出了声音来，某女侠问：什么歌啊？我说：不要让我死于今夜。某女侠哈哈大笑：说的是我么？我没有说话，解下花格子衬衫。
南方故乡的夏天很无聊，整天就在大桥下面玩水，小孩子玩，大人们也玩，我现在倒分辨不出那时到底算是有趣还是无趣了。我告诉某女侠说。南方的水很凶，经常听到有人淹死的消息，我还亲眼看到过别人打捞溺水的尸体，那孩子的母亲在一边哭得死去活来。如果那孩子活着的话，应该跟我差不多大罢，可是现在他又怎么样了呢？世事难料。某女侠不说话了，也没有动作，我就笑了。我的南方故乡从不缺水，我继续对某女侠说，到处充满潮湿的气息，就像现在刚刚吃过西瓜的房间。呵呵，也像你的身体。
唱片机里面的音乐凋零过又盛开，我突然对某女侠说，我们南方故乡的水里面有水蛇呢，你知道么？某女侠露出惊恐的表情，我就说，不过没事的，水蛇没有毒，通常也不咬人。某女侠问：那你被咬过么？我呵呵笑：没有，不过到北方却被咬了。她就问：在哪里？我说：你有时就像水蛇。西安是没有蛇的，至少我从没有见过，你见过么？某女侠摇摇头：我也没有。哦，北方的夏天是不是有些苍白呢？她突然使起劲来：不苍白！
某女侠的额头有些烫，我去吻她的时候就会想到房子外面微微炎热的天气。是的，在这样的夏天这样的现在我绝不会去想那些寒冷，尽管空气浮燥，寒冷可能会变得诱人。我对某女侠说，那些清凉的感觉全来自你的身体，有一回我抱你到床上的时候，我感觉就像驾着一片云彩，迎面扑来一溜儿风，很舒服。她说：那现在，我还像风儿么？一脸挑逗。
“这房间灌满了这样清凉爽人的风儿，另外一个孩子却正处于她的危险之中，如履薄冰。”
“那我到底是什么嘛？”
“呵，你看吧，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夏天的一个下午，某女侠的腿直直地指向了天空。这种姿势很美妙。而房间里面的音乐依然伤感，我仍然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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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6 11: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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