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牵小手

慕飘凌

左邊是我，右邊是你。

相信嗎？我一輩子都會想念你。

也許是我童年把幸福的份額的用光了，才導致現在如此的悲傷。
多少次我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不在，但是想起你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真的還是一個在你眼中長不大的女孩。
其實，我是恨他的，真的很恨他，但是也要感謝他，如果沒有他的暴行，我怎麼會得到你的寵愛，在17個小孩中，我得到了你最厚重的寵愛和一些親人的親寵，而大姨也分給了很大一部份的關愛。後來媽咪告訴我，那三個月，白天你帶我，晚上，大姨和三姨帶我。
回顧童年的記憶：
你帶我到農田，抓蚱蜢給我玩，還掰來一大塊香蕉樹的葉子給我擋太陽，你卻在陽光中干農活，時而還回頭來看我；
每年的新年，你都會給我買新衣服藏在櫃子里，等我一回去洗澡了你就給我穿上。還記得有一年，我發現我的備用鞋子不在了，你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雙嶄新的比我的腳小一號的涼鞋，你告訴我，那是你上一年給我準備的，但是因為我自帶了你沒拿出來。當時年少，真的不懂，現在回想，淚流滿面。
小學二年級，老師要求我們寫一封信給最親愛的人。我寫給了你，內容是什麽已經忘記了。我想，二年級的水平也頂多只是問候和簡單的祝福吧。但是那年新年回去，你村裡前前後後的人都知道了那封信，因為你經常拿出來讀，因為你經常向他們誇我。我知道，那封信你一直放在那個包包里。現在我才知道那是你愛我的表現。以前看很多教科上，覺得那種所謂的簡單但是煽情的劇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至少我覺得那沒什麽好感歎的，但是我錯了吧。因為現在的自己看上去會比文字中感傷更多感傷許多。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你的腿斷了，你的神智有點不清了，但是，每年的新年你還是會非常可親的對我微笑。
還隱約記得，親戚們總說你的願望就是能吃到我的那個“餅”，我當時會說，好啊好啊，我買給你吃，卻從未想過那個餅是什麽東西。他們還說，我以後分餅的時候，你一定要得到雙份，因為你是最疼愛我的。等到我懂那個“餅”大概是什麽的時候，我已經學會了羞澀，微微點頭，說隨緣。如果現在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找一個愛我的人，帶到你面前，請你吃一個大大的“西餅”。
你有17個孫子孫女，他們告訴我，小時候表姐在他家滾地，他會罵表姐，但是對我不會，他們說我表弟是唯一的孫子理應最受寵，但事實最受寵的是我。小時候我喝的是奶粉，小鎮上沒有好的奶粉，你不顧風雨會跑去縣城以外給我帶優質的奶粉。有一次，你在路的中途掉了幾罐奶粉，那個撿到的人居然向你喊價，你看在我的份上花了雙倍的價錢把那些奶粉買回來了。
童年短短的三個月填滿了我整個童年的記憶。
到初二那個暑假，因為身體不便，你在二舅家住了半個月，看到瘦骨嶙峋的你，我心痛了。
初三那個新年，看著躺在床上的你，聽著親戚們說你好幾天沒吃什麽東西了，我只能選擇在床邊看著你，而你，卻還奮力的對我微笑，告訴我說沒事。第二天，我早早去吃飯，幫你帶了腸粉，回來，喂你吃。看著你一口一口的吃下腸粉，吃到最後兩口的時候，你說不吃了，我說，吃嘛。然後，你就真的又吃下去了。親戚們知道之後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畢竟你這幾天都吃不下東西了。心裡真的不知道是開心還是悲傷，事後竟然在媽媽面前流了淚。我知道你愛我，但是，我也知道，你真的累了吧。
初三那個五月，快升中考了。家鄉里卻傳來了你的病危的噩耗，因為身為尖子班的我週六要補課，和媽咪商議之後決定，早上媽咪先回去，我先補完課再回家鄉，誰知道，後來媽咪卻在路上跟老師說讓我別回去了，說天暗了，一個女孩子坐車，還要轉車，還要過海，不安全。我應該更加堅定一點，我應該回去的，因為你真的遠離我而去了。媽咪哭得很傷心，跟我說，女兒，我應該讓你回去的。媽咪說，她回去了之後，二舅和其他親戚都問我爲什麽不回去，媽咪說怕危險不讓我回去的時候，他們說，立刻打電話讓我回去，大不了他們在路上接我。那刻，我才知道，所有親戚都知道，你想見我，你想我，我對你很重要。這是心痛又殘酷的事實。如果我那個最受你寵愛的人，你應該可以走的更安心一點，對嗎？
頭七，回去了。到了那個你已經不在的房子，到處彌漫著一種讓我窒息的氣息。我走進你的房間，摸索著一些僅存的東西，終於我在什麽都沒有的房子找到了一枚郵票，後來藏在字典中，最後在上一個暑假消亡在洪水中。這是第一次我對葬禮沒有任何恐懼，因為是你，那個最愛我的人。我努力不去看那些形式的東西，我相信這個房子，你還在看著我，我微笑著。在一張桌子底下，我發現了一隻瘦骨嶙峋，眼睛大大的不屬於這個季節的青蛙。我告訴媽咪，媽咪告訴我，每個人死後都會化為一種動物，在頭七那天回到那個他生活的地方，看著頭七的開始到結束，然後離去。我想，那是你吧。慈祥的眼睛，嶙峋的身軀，還是，盯著我不離開的眼神，就這樣，一個下午，我蹲在桌子邊，靜靜的看著你。也許不是我發現了你，是你發現我。謝謝你，我知道，你原諒我沒有在你生命最後一刻出現。謝謝。
事隔7年，很多東西都變了，甚至於親情。還好，記憶中的你一直都在這裡。
你知道，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我知道，你也很愛很愛我。
外公，天空很亮，你還安好嗎？孫女會一直念你的。

左脸

亲情是永远无法被取代的一种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