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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尚忆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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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8 10:27: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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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鸠火凰
  画阁归来春又晚,燕子双飞,柳软桃花浅。细雨满天风满院,愁眉敛尽无人见。独倚阑干心绪乱,芳草芊绵,尚忆江南岸。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多年之后,我忆起你,便只记得这一阕词。江南满目战火缭绕已不是往日的江南,而你呢,是否还仍旧是那个眉目俊朗,站在西湖边上扬起水袖甩起兰花指一笑倾万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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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二八年华,豆蔻青青。初次陪着姑奶奶去廊桥边上看戏。纸糊的花灯,面捏的彩人儿,姑奶奶裹着三寸金莲的小脚,一颤一颤的走,而我提溜着明亮的眼左顾右盼。不经意就瞧见了戏台上唱戏的那个戏子。与往日里来家唱堂戏的不同,他独有明亮伤感的嗓音。唱的是霸王别姬,一个女子的万千衷肠被他拿捏的精准。竟使的我久久的伫立,不肯离去,心里千滋百味,末了,竟然滴落眼泪下来。
临走时,恋恋不舍的望他,他恰好转过头来,两个人的目光竟然直直的撞上。刹时,我的脸红了一下,别过头去,扯了姑奶奶的衣袖,头也不回的仓皇离开。手里竟然都是汗,心却似灵隐寺的晨钟。
我是从那时候起迷上看戏,只为见着那个眉目清朗。在旧时,大户人家的小姐是不许这般往外跑的,但是幸好我是家中的唯一的女孩子,父母亡故,只剩在京都当官的大哥,大哥他推崇西学,鼓励妇女解放,于是对我也很用心思培养,才十五岁,就让姑奶奶陪我来这素有人间天堂之美誉的杭州来读女子学校。
在学校,除了语言,学的最多的就是刺绣。是西洋的绣法,在纯白的丝绸上用白线绣上凹凸的花,便有了美好的层次和轮廓。那一个下午,知了聒噪。我最后一个离开学堂,拿着手里一方刚绣好的帕,上面是一簇洁白的梅花。想着回去拿给姑奶奶看,经过西湖的时候,却犹豫了起来。
这样左思右想,不经意就走到断桥边,却听到咿咿呀呀有人在唱着新奇的调子,隐约听清楚了几句,是“独倚阑干心绪乱,芳草芊绵,尚忆江南岸。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
循着声音走去,便在一断壁残垣之下说不出话来。我看着他,消散了喉咙里的声响。倒是他,适时解了这尴尬。我那时正直直看向他,他也不躲,反倒低低的问我一句,是否迷了路。
我一直想见,却不经意就见到,这样慌慌的,点了点头说是,便回头要择路走,却又听到他在身后脆朗的问,我经常见你来看戏,独自一人,看的认真,可否知道你的姓名?
我已走出老远,一边是细碎的步伐一边是细碎的女儿心思,话打在心里,却忘记了回答。犹只记得杨柳风暖,吹的柳絮翻飞,白羽般的漫天,天是蓝的天,湖水泛着动人的绿。一切都这样的好。

后来我再去看戏,他便边唱边时不时的望向我这边,眉眼含笑,声线也不再显得如往常样苍凉。下了台卸了妆,会来台下找我,带着我去西湖边上走。
他说我看到你,就像看到旧违的老朋友,心里有很多欢喜,它们草长莺飞似的一天又一天的不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好。
那一晚恰好是灯节,他唱完了戏邀我一起观花灯,远处的水中飘着许多纸做的小灯,花一样形状,一簇一簇,好象整个湖都开满了莲。
他突然捏了我的手,明亮的眸子对着我说,其实,这里也有一只灯是我做的,我一直以为最大的幸福是遇见了你,但是最最让我难过的是,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说完,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慌了神,并不知道如何安慰,我知道他也是我心里的欢喜,口里却说,我早在出来杭州之前,就订下了婚事的。
那晚的灯会就这么仓促的散了场,我向南,他向北,就这样互相走出彼此视线。
我没再独自去看戏。
不久时局动荡,大哥派人来接我回老家。姑奶奶替我收拾了行李我就随着马车离开,并没有时间告别,这时间我才记起,我们相处的半月不到时间里,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的名字,叫做苏翠薇。

回了老家,便由哥哥做主,嫁给了宋家的二公子,宋恩如。
他长的一脸刚毅,有男子汉的气概。因为家里的关系,在南京做了不大不小的军官。我婚后便随着他去了南京。住的是小洋房,家里有个小保姆。
日子过的很悠闲,空时也去看戏,警卫员开着小车送我去戏院,坐在前排的位置磕着瓜子一边听着曲儿,那些姹紫嫣红的装扮迷晃我的眼,就又会想起那把明亮而伤感的声音,在戏台上唱“虞姬虞姬奈若何”。
在回忆里,我的内心逐渐变的敏感而丰富。
是爱慕亦或怜惜。我终究还是没懂。
秋天的时候,日本人的飞机轰炸了南京。恩如考虑到我的安全,让人送我先回了老家。
姑奶奶身体健朗,还是老爱去看戏,我便时常陪着她去。
直到有一日,我看到了戏单上,赫然醒目的大字,《游园惊梦》,李园。
我的心砰然跳了起来。
那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戏院。一半是想见,一半却又盼着见不着。恍惚间,他已踏着鼓点行至台前。是那清远柔婉的音,还是那活色生香的步法。轻轻扯出了那几句唱词。
蓦地游春转,
小试宜春面,
春那春,得和你两留连。
突然就想起西子湖边满目的绿。心里就像吃了个青杏。酸的眼角有泪泛出来。
他也望见了我,音调竟微微发颤,眼里闪动着明亮的泪花。
他迈着步子到台前,唱了一句尚忆江南岸。台下还以为他唱错了词,一阵子的哄闹,只我,笑了一笑,低了头将瓜子壳轻轻的丢在桌上。
从此之后,每个礼拜,我便安安静静的去看戏,坐在前排的位置,喝着新泡的碧螺春,从他上台直到唱完,戏院跑堂在眼前晃了一轮又一轮。茶喝凉了一盏又一盏。他看我的眼神还是笑意萦绕。真的很奇怪,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眼里的流连和牵挂却又彼此都懂得。

年后恩如终于回了老家一趟,那时南京局势已稳定,恩如因为事务繁忙,于是未和我商量,便叫下人收拾细软准备上路。便是这样,我又与他插肩而过。未曾告别,只是修了封书信,临时差下人送去戏院。
信上只一行字,随夫北上南京,愿君无恙。
到了南京,家中还是一切如故。出了门景象就不同,许多地方有战争后留下的痕迹。我还是定期去看戏,车子每次路过那些坍塌了的废墟我心里就一片惆怅。
去看戏,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情结。南京被飞机这么一炸,多了许多新派的戏。我就多了很多的兴致去听。
腹部,却渐渐的隆了起来,恩如很是欣喜,同时又怕我出门不安全,于是特意派了人保护。
恩如有空闲的时候也会陪我去看戏,他对这个总是没有兴趣,总听着听着就在一旁睡着。有时候问我,这有什么好听的?一大堆人打扮的花花绿绿咿咿呀呀唱着前人的故事?
我就轻拍他的手背,跟他说,你不懂的。
他大咧咧的哈哈笑,说,就你懂。
我便垂下眼睑,默默不语,继续听戏,确实,只有我自己懂。
一边听戏一边就想着他,想他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光景,今后的日子,该是怎么样的。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以后,却在想着他的以后,念念牵挂着,无非是一份我少女时候的美好。
而我尚只有二十岁光景,四年时间而已,与他却已经境遇两殊,截然不同了。

是那一家新戏院开张的海报,贴的铺天盖地,唱的是一出《白蛇传》。
是名角,听戏的人来的多,座无虚席,我就安静着听那人高高低低的唱的峰回路转。听到那人唱,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
我突然小腹剧痛,低下头来,只听得那声音在耳边缭绕不休。涂了蔻丹的指甲,痛的掐进椅子里,旁边的人都在听戏,没有人注意到我。
只听那人唱到那句猛回头避雨处风景依然。就突然止了声,许多人围过来看我。我艰难的抬起头,说,请帮我把外面的司机叫进来。话音未落,我的视线就停滞在了对面。素白的衣,扮的是白娘子,眼神却是从未曾有过的熟悉,终于还是又遇到了他。
他伸手便抱起了我,跑着出了戏院,司机刚好不知道去了哪里。是他雇了黄包车,一路送我到医院。因抢救的及时,母子都平安。
赶来的恩和握着他的手,一叠声的说感谢。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看着恩和的目光复杂,让人无从捕捉。却在回过头时,轻声的告诉我说,你先生人蛮好。
就这一句,再无下文,我看他孤单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就湿了一大片。

那时内战已经打到了末尾,恩和不久就随部队撤离,一撤就撤到了台湾。兵慌马乱,留下了我和腹中胎儿。
到处都是兵,查封了所有戏院。
我暗自替他担心,却听到姑奶奶说,不知道当年断桥边上那个戏子,如今怎么样。
我心里一惊。姑奶奶便告诉我,那时候她发现我老跑去看戏,于是找了那个戏子,告诉他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早就订过亲,让他识相的别打我主意,并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知难而退。
他没要那钱,他只平静的说,他明白。
原来他早知道,与我的不可能。
在西湖边的灯火阑珊下,他哭的手足无措。
从南到北,从北到南,他竟没有一丝的怨。
泪就湿了锦帕。
有时候就会想,那晚他放的那盏灯里有怎么样的愿望。
这是个寂寞却幸福的城市,这是个声音与耳朵相恋的城市 93you.com
发表于 2008-11-18 13:0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明知没有结果,却能一直这样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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