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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流城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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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7 08:51: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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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城寓言    苏妄言

 

半年之前,念羽到异地开始寻找新生活。
到达火车站,问询售票员去A地的车,得到的是含糊不清的回答。于是他便买了一张不明目的的车票。匆忙背上一个六十升的黑色登山包去往候车室,十分钟后,列车缓缓进站。随拥挤的队伍进入火车,安顿好行李,然后坐了下来。
在经过一个高地,火车离开了这座城市。窗外的树木田野不停的向后退去,是种留恋故地的姿态。念羽拿出放在口袋的车票,票面写着“流城”两个字。这是他从未到达的地方。
人群开始变得嘈杂。
听见人们谈论是非,炫耀彼此,急切的显露自身。他本意介入交谈,但实在索然无味。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荷尔蒙的腥躁味,这让他感觉呼吸不畅。车上人们面目涣散,阳光从窗户透进,更显苍白的疲态。
他从上衣口袋抽出CD耳线塞到耳朵,闭上眼睛。CD机外壳漆色已磨得面目全非,音质却不错。这是两年前逐飞送他的生日礼物,但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消息。记得初识他是在一个炙热的夏夜,在嘈杂的酒吧,一种尖锐的电子乐从台上表演的乐队传来。念羽看到逐飞在角落疯狂的扫弦,表情镇定自若。演出结束后念羽走入后台,看到逐飞嘴里叼着万宝路,正从容的收拾行李。他走过去,说,我想请你喝一杯。逐飞头也不抬的从他身边走过。我没空,他说。
那段时间,念羽一直呆在房间里听一张七十年代美国西部的摇滚专辑,这是在他走遍这座城市所有音像店后从逐飞手中购得的。
晚上,念羽一个人又去了那间酒吧,这次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吉他手。台上已经换了另一个不知名的乐队,弹奏出的曲调毫无激情,让人昏昏欲睡。他放下手里还剩半杯的鸡尾酒,起身离开。
在酒吧后面是一条延伸至海岸的肮脏道路,类似于死人的食道。他慢慢走到这条路的尽头,那有一个店铺。他拿了黑魔,然后付钱离开。
沿着海岸一直走着,拆开烟盒,抽出一只点上。海风袭来,夹带着夜色的清凉。海面上安静异常,幽暗的海水已经睡去。万家灯火,沿着海平面寂静绽开。顺着海岸望去,他发现一个人正坐在逼仄的角落,脑袋埋没在双膝之间,面前摆放着一大堆CD。
念羽走到他面前,一张张的挑起来。这个卖CD的男子突然抬起头来,念羽发现这个人正是逐飞。
是你?念羽有些惊诧。
怎么,我们见过吗?
在酒吧里,听到过你的琴声,弹得很不错。你怎么没在那里继续表演了?
鼓手走了,乐队不欢而散。我们本就是临时凑合的。
念羽看了看手里拿着的CD,说,这张市面上难得买到。
我也是从朋友那弄来的,还有很多,不过都没带出来,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我去看看。
也好,我时间很闲。
逐飞起身收拾行李,念羽紧随其后。再次折回来这里的那条肮脏道路,穿过一片闹市,来到一座古老的房子面前。也许这已经是上个世纪的建筑,其间也结合了哥特式的风格。
打开大门进入,面前是一座巨大的摆钟,一眼便能识别他的年色沧桑。摆钟之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画,内容是一个坐在悬崖上哭泣的机器人,上方则是画纸原本的苍白。右方有几排檀木椅,左侧是木质楼梯。拾级而上,有三扇门,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推门而入,能看见一张大床,床头CD凌乱的散落一地,门后有一把亮丽的吉他,是当时在酒吧演奏时看到的。一个桌子放在床的对面,桌面有被烟头烫过的痕迹。之上摆着一盆白兰花,几瓶啤酒和一包香烟。然后逐飞叫他过来挑选......
这时候火车进站,人们将行李卸下准备下车。他看了一眼手表,到达第一站用了三小时。
天边夕阳将云彩染得通红,人们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步履难行。
在站台一个女子和男人保持着一个身位进行谈话,眼神里透露着安定。她拉进和他的距离,微笑着伸出双手环住男子,手指在脸上触摸,然后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一对老人,相互搀扶,慢慢坐在长椅上。他们眼中有希冀的光芒,也许是等待他们的孩子从远方归来,从这辆火车上回来。他们不慌不忙,在嘈杂的人群里慢慢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他知道,这个姿态将会一直延续下去。
有手握文件行色匆匆的路人,这是城市中大多数的一类人。朝九晚五,夜夜笙歌。在极不稳定的社会潮流之中苟延残喘。为下一刻能酒足饭饱,奔波忙碌。或许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不能明确定义自己的所作所为。城市是能让人盲目的。
这时候又一批乘客进入火车,看上去都是营养不良的表情。他闭上眼睛,希望这辆火车能尽快到达目的地。
对不起,请让让。从拥挤的人群中传过来一声略微嘶哑的女声,让念羽感觉非常独特。他略有惊诧的象人群之中望了过去......

莫蝶提着大包的行李拥挤在出站口。
对不起,请让让。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挤。然后在出口处,她看到念羽露出灿烂的笑容对她挥手。
我等你七年了。蝶。
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停留很久的。你知道的。
先到我那住段时间吧。
好,谢谢。
接着他们便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仿佛这里并没有他们来过的痕迹。
念羽将莫蝶的行李安置好后,她进去洗澡了。然后穿着浴袍打开床头的音响,震耳欲聋的金属乐覆盖她的身体。很快她便睡着了。
凌晨三点莫蝶醒过来。他带她去二十四小时经营的小吃点吃了些当地的食物,然后她叫了两箱啤酒,开始慢慢喝了起来。
喝过八瓶,莫蝶略显醉意开始呢喃。七年前,这个闯入他生活的女子,亦是用这种语态和他说话。她的脸上看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他知道,她的心确实苍老了。
念羽背着她,走过沉睡的街道,回到居所。
晚上莫蝶在洗手间疯狂的呕吐,他起身披着一件外套走过去。她浑身无力的坐在地板上,头发凌乱的遮住双眼。她说,我发现我逃了这么多年,本质上却又是什么都没改变。然后泪流满面。
不,这只是事实的一方面。你的心变老了。说完,念羽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静静等待这天地在莫蝶的哭泣中醒来。念羽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心有惊触,却也无能为力。虽然他知道自己能改变的有很多。
伤口是她掀开的,最后把它交给时间来愈合。她走的时候,义无返顾。
翌日醒来,莫蝶已经离开了。桌上留有一张纸,上面一张写着八个字:继续动荡,静默有时。

仅仅是对你有些好奇而已。念羽说。
嫣于是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念羽知道,事实上并不是好奇,以往经历的人事已让他对外物兴不起什么关注了。嫣带给他的是来自内心的震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更说不清为什么无缘无故帮她搬好行李,并且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你是不是做了并不想做的事,就象刚才你帮我搬行李?
虽然被她一眼洞穿,但念羽还是微笑的说,其实我是觉得你和我的一位朋友有些相似,是声音。
她笑。我以前当过地下歌手,最近改行当摄影师了。地下歌手的声音大都不会太嘹亮的。你的朋友也是干这行的?
不。她只是一个旅行者,随遇而安。
其实我很欣赏那些在路上的旅行者,四处漂泊,无忧无虑。
有些却不是这样。他们走在路上的动机仅仅只是逃离。
你是说你朋友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确定。

嫣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村庄,说,你坐的这趟列车去往哪里。
流城。

毫无印象。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去到何处吗?
我仅仅只是为了找寻一处取景的地方。
为了拍出最好的作品?
或许。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淡定。
念羽亦问过逐飞,你是为了得到最好的结局而离开吗。他当时很坚定,说,我欠她一个承诺。
他的女人,念羽不曾见过。当时他组建的乐队在那个城市已经非常的走红。作为主唱和鼓手,自然担负起这个乐队的作品创作。每天呆在烟雾缭绕的地下室和其他成员讨论音乐作品,吃着泡面应付饥饿。身体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终于在某一天,他倒在架子鼓上。送进医院检查,是胃出血。虽没什么大碍,但是对于答应过的那几家唱片公司的邀约是肯定要取消的。逐飞倒是并不怎么担心,每天躺在阳光充足的滕椅上,气定神闲。
休息一段时间后,逐飞继续他的演唱。他的女人在看完逐飞在那个城市最后一场演出后便走了。临走的时候,她对他说,你要记得你的承诺。

念羽问他的时候,他强忍住泪水离开了这座城市。他对念羽说,我要去找她。
他送逐飞走的时候,逐飞从包里掏出半张画,画有很明显的损坏力度。内容是深蓝夜空里放肆绽放的烟花,却又象是一个个旋涡。而其下的内容已经被扯下了。他告诉念羽,这是一则寓言故事。

他抬起头,嫣正望着他。发现自己的失态,于是说着抱歉的话语。
想什么了。嫣问他。

我的一个朋友,以前搞乐队的。
哦,是个怎样的人呢。
太专注音乐,后来把身体给搞跨了。现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自己的那个承诺。
是因为承诺而离开?嫣的表情看上去有诧异。
一个女人。

然后两个人沉默下来。

到第二站的时候,嫣从行李中拿出一个纸袋。

这是什么?念羽问。

以前去过的地方,拍下的作品。嫣一边说着,一边从里面掏出相片。有西藏的草原天空,江南流水人家。色彩鲜明。还有一些黑白照片,内容有关死亡的主题。

念羽看着手中这张死亡的猫的照片,说,这些内容有很多故事。
嫣把头望向窗外,霓虹闪烁的流光若隐若现地轻抚她的脸庞。她看见自己很安静地走进这家咖啡店,要了一杯摩卡。然后将电脑打开,开始写策划书。吧台那部电视机播放着纵火的新闻,几个服务生围坐一起各自讨论起女孩。角落有一男女,细语呢喃,眼神暧昧。有美丽的女子,穿邋遢的裙子,赤着脚,安静的看书。电脑旁边的咖啡已经冷淡,店即将打佯。将写好的策划书整理保存,然后离开。

嫣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男子已早早睡去,整个房间凌乱不堪。他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时常情绪暴躁,摔砸物品。屋子里没有一件完整的家具。桌子上那个裂开缝隙,让她不由想起他动荡的生活,顿时从心中涌出澎湃的悲情。
她走到窗台,点了支烟。远方依稀能见几处光芒,那是与城市一起醒来的灵魂。她抬起头,漆黑一片。
日子在不稳定的根基上慢慢流走。

那天嫣接到他的电话,他的语气很平静。他说,我要送给你一朵莲花。
她内心顿时充满恐惧,顾不上老板凝固的神情冲出办公室往居所赶。这时楼下已经围了一大堆人群议论纷纷。她挤进人群,看到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的血液蔓延开来,那是一朵盛放的莲花。

从二十三楼坠下,头着地......人群中偶尔传来这样那样的议论。嫣将他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他死后被葬在一棵老槐树下面。嫣离开这里的那天,大雨磅礴,野草疯长。
霓虹在嫣的脸上渐渐褪去。她对念羽说,你看外面这么黑,是不是藏着宝贝。
我不知道,或许它是世外桃源,也可能是万劫不复

我希望它与世无争。嫣笑。
火车已经过四个站,念羽有些倦意。翻个身,把头靠在包上。

嫣的笑容慢慢模糊不清,这时从火车外面射过来一阵强光。我闭上了眼睛,却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衣角。是一个小孩,他指着我面前的那扇门说,那哭声让我恐惧。我推开房门,空气里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气味。莫蝶蜷缩在逼仄的角落,地板已经让泪水浸湿。我走过去,说,你为什么要哭。

她仿佛并没有发现我已经闯入这里,顾自擦着眼泪。

我于是过去拉她的头发。她突然开怀大笑,推开我,跑进卧室抱起那具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她说,你不是我的王子,你不是我的福祉。你看......说着,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刀,割断手腕。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尸体上,腐烂的气味愈加浓烈。
我说,你快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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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7 08:51: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这才是真相。然后她又发疯般的笑了。
我转身逃离这座房屋,向北方一直奔跑。从日升跑到日落,最后到达一个坟场。我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力量了,于是我躺了下来。等到月亮出来时,我闭上眼睛睡着,接着做了一个梦。我发现自己回到那个城市,那间酒吧。逐飞在台上疯狂的歌唱,人们疯狂的晃动身躯,竭斯底里的呐喊。
逐飞用力的敲着鼓,大声的唱:远方的姑娘/和我说着寒冬情话/那时候的暧昧/为什么不留余地/我唱着这首歌/我忘了这承诺/我留下这生活/苟延残喘/拉拉拉......
逐飞唱完,抄起自己那把吉他拼命的在地上砸。人群欢呼歌颂。
他说,我的力量,力量呢!眼神里充满哀怨。
我蓦的醒过来,冷汗直流。坟场寂静无声。前方有亮光闪过,我走过去,发现是一把摔坏的吉他,亮光是月亮从上面反射过来的。我知道这是逐飞用过的。
于是我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可是发现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我低头一看,是从坟墓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我说,你是什么?
我是一个人。坟墓里传来嘶哑的声音。
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你去见另一个人,一个有铁皮包着的人。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因为我这有你的救赎和宿命。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这个。说完,这只手将我举起,然后像仍玩具一样把我仍到更北的方向。
着地的时候,摔断了三跟肋骨,但没有感觉任何疼痛。我慢慢站起来向前走,发现一个机器人正坐在悬崖上哭泣。于是我接近他,我问,你为什么哭?机器为什么能哭?
他停止哭声对我说,我有一颗心脏,但是它在燃烧。它让我产生了泪水。
他刚说完这句,远方升起朵朵烟花,在深黑静谧的夜空绽放了。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叫念羽。
那刚刚送我来的睡在坟墓里的人呢?
他也是念羽。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你是念羽。说完他抑制不住泪水,放声大哭。
念羽睁开双眼,望着身旁不停走动的人群,眼神盲目。他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梦中他和莫蝶以及逐飞都相聚到了一起。身旁的嫣已经不见,他知道她已经找到要抵达的地方。
桌子上嫣留下了半张画。他挠了下头发,拿起来仔细看。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翻出那半张多年前逐飞送给他的画。两张画被破坏的痕迹完全契合。他用颤抖的双手将它们拼凑起来,得到的却是震惊。
这张完整的画的内容是在漆黑夜空盛开的烟花下,一个坐在悬崖哭泣的机器人。
画的右下角有作者的署名:逐飞。
念羽将头伸出窗外往火车经过的方向望去。他试图寻找嫣,但却发现漆黑一片。
这辆火车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安静的向着流城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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